小書共讀：村上春樹《睡 ねむり》

by 水蒸氣

「不睡覺的女人，意識的擴大。」

無法進入睡眠這件事，十七天了。女主人翁從驚訝 — 不安 — 試圖找答案 / 緩解情緒 — 平穩 — 到「就算沒有睡眠也沒關係」、就算以後得付出代價也好，但現在著實是「擴大了生命」，真正的感覺「活著」、感覺自己的存在。

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跳脫了生命的無意義感，跳脫了什麼都沒興趣、興不起波瀾、只得目視著自我持續的潰敗、磨損、消耗、頹萎的空無循環。
她不再需要睡眠了。

她轉而將多數的日夜時間用來閱讀、自我沈浸著生命時光。

然而是生命終究虛無（人生在世無論魄落繁華、終歸一死），
但對生命的衰敗，我們何以能夠時時保持警醒？

// 未能覺察分秒的流逝 生命只是重複 //

猶如《睡 ねむり》中女主人翁的主婦生活，原本感覺平淡、慵懶、自由，愜意喜愛的日常 — 卻在某個夜裡鬼壓床的驚悚經驗後驟然改變 — 猛然成為「被囚禁於某種傾向的牢籠中過日子」。

自此，「往常的平淡幸福」，對她而言，都變調成了現實的「應付」：成為無需思考、沒有情感的日常傾向。

她開始於日常不需睡眠、損耗無需修正、丈夫不再是她的依賴（並且從「沒有重點的臉」，變成「老了、倦了、醜了」）；所有的日常變得不過是重複、日復日的重複。

她開始把過去用來睡眠與日常重複的「無用作息」全盤否決，轉而持續地閱讀著。持續虛應著現實。期盼著屬己的孤獨夜晚。享受著自我的存在。

他以為如此「把握」著時光，就不算浪費了（甚至變得更年輕了）；
欣喜若狂的當下，以為發揮了最大限度、真真正正的生存著，殊不知，
諸多努力與想望終究淪回無用之用。

他的日常與存在終究是虛無，磨損，敗壞，
一時一日的啊。

實在是十分存在的一本小品。

想來其實，人生哪，

再用力也是空、再喜愛也將成重複。

持續著無關積極頹敗，終究都會磨損、都必須面對著虛無。

那麼重複又如何呢？

況且真的都是重複嗎？

若進一步想著我們日常的許多必需：工作、社交、人際、親情、規矩、他人期待等等……

如果為了努力維持外部的這些，卻對你的生活感受或樣態產生困擾壓迫、讓你需要很用力很用力的強迫自己來維持，值得嗎？

生命是虛無，但生活著的時光，想要過得如何、在他人眼裡是如何，

終歸是要回到我們自己的價值觀與人生觀裡頭思考，

生活的最佳方式與各層面的投入比重，每個人都不同，

唯有回到自己身上思索探詢：

什麼樣的生活方式、工作型態、人際模式，對你而言是感覺舒適的？

那便是你生活的最佳良方了。

（生命就這樣了，一生一次的、一次一世的，若無法有意識的選擇自己喜愛舒適的方式，那，生命似又更加艱難窒礙了啊……）